耳冬

The Lost Small World（中）

终章剧透（现在应该没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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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罗曼第一次听见梅林说那么长的话，也是第一次听见他如此认真。
神殿后发生了太多事情，远不是梅林可以讲清楚的，但仔细听来无非两个要点，一是敌人的实力增加不少迦勒底的每次作战都进行的异常艰难，二是咕哒子居功自大时钟塔已经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也不能用居功自大这个词。”梅林纠正他，“我们的御主确实有功，她也并没有自大。”
“说到底，变成这样有一部分是王的过错。”
每位王（皇）都是宫廷怪物口中胜利出逃的幸存者。
包括我们所能想到的，声名在外的王们。

迦勒底用了一年的时间基本上荡平了这片大陆上泛滥的魔物，时钟塔的失地得以收回。接下来本该是众人传颂少女故事，王朝封赏战士荣光的情节，但现实之所以是现实不是书本，正是因其无法预测之性。
“时钟塔先是派出了小组来到迦勒底进行调查，说是这么说，其实不过是清洗而已。那时候咕哒子根本不擅长这些事情，阿尔托莉雅和那些王教会她如何应付使者，如何表现出威严，怎样周旋以使得利益最大化。”梅林非常熟悉现在迦勒底的结构，带着罗玛尼在迷宫一样的走廊上拐来拐去，“一个人变坏是非常艰难的过程，但很快。我们的御主又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你知道的，罗玛尼。”

和时钟塔派来的小组协商好后，少女带着自己的从者们去时钟塔领城受封。
那天原本晴空万里，在迦勒底的部队跨入城门那一瞬间，暴雨突然从天上倒了下来。原本围观的人群迅速削减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也纷纷找了屋檐躲雨。
只有那上百人的马队在大街上踏着雨水，一步一步走到了时钟塔前。一身迦勒底战斗服的少女利落地翻身下马，连一朵水花也未曾溅起。
这就是人类最后的守护者（御主）。

梅林终于七拐八拐的把罗玛尼带到了地方。他停在某扇门面前，结束了这段谈话，“所以，我们想纠正我们的错误。”
“我们？”罗曼一下子抓住了重点，“还有谁吗？”
梅林笑着推开门，“当然是应为此负责的我们（英灵）。”
门内坐着的是熟悉的面孔，也可以说是迦勒底中重要的战斗力。
“archer、rider……等一等！”罗曼又一次抓住了重点，“每一个阶级都派了一个代表？”
“哼，是这个蠢女人拖着我来的。”黑色的贞德扭过脸去，显示出不耐烦的样子，然而白色的自己（她）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看起来不是能随意挣脱的样子。
梅林也拉住他坐在一旁空着的椅子上。
罗曼环顾四周，发现还有几个空座，想来应该是还有谁没到。
“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医生。”白色的圣女向他搭话，“连我都没意识到那是你，Master的检识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门在这时被推开，达芬奇和一些英灵走了进来。
“哦？这就是那位Dr.罗曼吗？”最后落座的是一张生脸，金色头发的saber传达出一种好奇，但又维持在礼貌的范围内，并不会令人厌恶。
他还在纳闷，梅林却凑过来笑着和那人打了个招呼。
“亚瑟•潘德拉贡。”梅林附在他耳边低语，“你认识的，不是吗？”
啊，那个追逐着某个巨兽而来的异世界的王。
罗曼点点头想起来那次遥远的会面，他刚想张嘴打个招呼，达芬奇的声音先响了起来，“都到齐了吧？那就开始会议了！”
于是在座的英灵七嘴八舌开始汇报他们观察到的这一天Master的状况。
罗曼越听越心惊，他完全无法想象当初那个性格内向、有点胆小软弱却依旧能顶住压力冲在战斗前线的小女孩是如何变为现在这样冷血铁面的将军。
孔明先生曾告诉过他们一句中国的老话——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的咕哒子倒是担当的起这句话了。
其他人可谓讨论得热火朝天。梅林和潘德拉贡聊得也热火朝天。
“我以为会是圆桌骑士或是别的什么人来？”他试着插入两人对话，“这事跟您并没有太大关系。”
金发的王子殿下跳起一边眉毛显示出惊讶的样子，“您是这样认为的吗？我原以为……真是令人伤心。怎么说我都是Master的英灵，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没有关系。”
罗曼下意识地回答到，“不、我没有、只是觉着圆桌、他们应该——”他的声音像被按下暂停的磁带一样卡住了，缓了一会儿才重新吐出词句，“是吗，我明白了。我为我所说的道歉，您是真正的骑士精神的奉行者，是流传于后代传说中高贵的骑士王，是我唐突了。”
看得出来潘德拉贡还是对他之前的说法有些不满，但他秉持着自己的信念表示了谅解。
罗曼听见身后梅林低低的笑声，等潘德拉贡注意力重新回到会议上，罗曼转过去身去毫不犹豫地踩了梅林一脚。
肯定是痛的，梦魔的眉目扭曲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平常嬉皮笑脸的样子，“罗玛尼你太紧张了，别对生面孔那样警惕。”
罗曼回敬他一个白眼，“是你告诉我每个王都是怪物。”
“那么您呢？”梦魔脸上挂着可谓标准的微笑，“伟大的魔术王、智慧的所罗门？”
众女子啊，你们前去看到所罗门王头戴的冠冕，正是在平安喜乐的时候，他母亲给他戴上的。*
“那么罗玛尼？”万能天才高声呼喊了友人的名字。
“在！”被点名的人还保持着曾经为人的习惯，“唰”的从座位上蹦起来。
于是谈话只好不了了之，罗玛尼神色莫测，梅林微笑依旧。
达芬奇倒是不被任何影响，她拍拍手唤回四周英灵探究的视线，“那么，虽然已经很熟悉了，但还是再介绍一下。罗玛尼•阿基曼，迦勒底医疗部前负责人。虽然换了所罗门的壳子，但看起来还是很废柴嘛。”
“哇呜，虽然已经习惯了，到就这么说出口还真是非常伤人啊，达芬奇亲。”
“但总归是能派上点用场的。”达芬奇不在意地挥挥手，“总之确认御主存在这样的事情你已经做的很习惯了，就继续你原来的工作吧。”
“那个，虽然打断很不礼貌。但是，我想问啊，玛修她在哪里？”罗曼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时钟塔的夜晚是寂静的，因为12点之后的宵禁。穿着制服的女孩与身边戴着帽兜的身影不禁一并加快了速度。她们穿过两个街区，默契地停在下一个十字路口。
“那么辛苦格蕾小姐了，还麻烦您送我回来。”粉发女孩微微弯腰，“晚安，明天见。”
帽兜下的身影显得有些不安，她匆匆回了礼，转头沿来时的路回走。
“啊，请等一下！”她被身后的人叫住。
“这个！这个是今天买多了的，请格蕾小姐收下！”少女在手提包里翻找，“是蜂糖蛋糕，以前医生……啊，我的一位老师吧，他很喜欢这些。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买多了一个呢。权当作是谢礼了。”
被称为格蕾的少女愣了一下，伸出手接下，“谢、谢谢。”

“罗马尼，够了。”有人这么呼唤。
眼前的场景就如同涟漪一般荡开了。
“所罗门的千里眼看向过去与未来，真是十分方便可靠的工具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梦魔取过桌上的茶点，递给罗曼。
会议结束想来叙旧的英灵一波接一波，一时间迦勒底的医疗室人满为患，于是掌管厨房大权的红A先生干脆送来了各色点心，对于睡眠毫无需求的英灵们开起了第一届深夜茶话会。
当然还有那些仍存活的工作人员们，他们受罗曼照拂颇多。晚睡几小时并不能称为什么代价，于是他们也蜂拥而至。
罗曼在那三小时中不得不接受所有的眼泪、微笑、拥抱，甚至还有亲吻，剩下的还有无法推脱的指责。
比如小杰克和童谣手拉手走到他面前，身着Lolita的少女一言不发就开哭，而杀手也拿出了自己的刀，“妈妈（御主）说过，骗子都是坏人，坏人是要被解体的。”
又比如每日恨不得把自己忙到过劳死的某王带着自己的挚友从他面前走过，“臣民的愉悦也是王的责任。”
更不用说其他对Master“关爱备至”的从者，看起来几乎要把他活剥。
总之，在经过了漫长的折磨后他终于有时间去聆听那个问题的答案。
眼睛、眼睛。
现在的人们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明亮纯净从那里透出来，邪恶混沌也从中滋生。
但在更久远之前，眼睛被视作魔术的一部分，神经由凡人的视角来观察世界，由此赋予其神秘。其中各色各式的魔眼甚至被当做了商品，端上了拍卖台。
如今的救世主就有一双金色的眼睛，璀璨闪耀得不似人会拥有的东西。
不，想的太多了，他及时抽回自己越走越远的思绪，“是咕哒子？”
“不，是玛修自己要求离开的。”达芬奇默契地接话，“说起来真是令人吃惊，我们以为咕哒子不会同意的。毕竟玛修是从一开始就陪在身边的从者了吧，当时她那表情看起来也像在说‘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让玛修离开我的。’我们都提心吊胆了一下，最后咕哒子答应的时候大家真是松下一口气。”
“那么现在？”
“埃尔梅罗二世在照料她。”
罗曼点点头表示了解情况。他收拾了残渣，打算起身轰走剩下的两位不受欢迎的客人。
但他停住了，有其他的情况发生。

他们的御主一向睡眠不佳，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迦勒底甚至曾为此排过夜班以保证御主作为人类所需的最基本的睡眠。
按理来说即便是自己死亡后的世界，迦勒底也不可能仍这一情况蔓延发展。可是眼前咕哒子的样子又让他无法否认，这样的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正常的活动了。
少女寝殿灯火通明，空旷的顶堂反射着冰冷的光，这不是夜间寝室应有的样子。罗曼看见她缩成一团，嘴里在不停念叨着什么。
那是小姑娘家乡的语言，本来不该有人能够听懂，可现在他是全知全能的王。
他们的御主、他们的天命、他们的爱在说“对不起。”
小姑娘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瞪着眼睛却全然没有聚焦。
她在向谁道歉？
在她已经登上这样的高度，成为王座上的一人的时候，她在向谁道歉？是谁只能够在这样的夜里被她想起，从而使人被歉疚淹没？
罗曼无法回答，他只是向前迈了一步，想给床上的姑娘盖好被子。
“谁？”
一瞬间天翻地覆，等他搞清状况，自己已经被死死地按在地上，脖子上还架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刀。
哦，该死的神代锻造。
少女看清他的脸之后放松了力道，“是医生啊，你不应该直接靠近……”她止住了话头，大概是意识到身边的已经不是那个人类。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罗曼，“你……大家……那、那晚安？”
“等等！”已经缩进被子的少女突然伸出手拽住了他，“稍微……陪我一会儿？像他一样……不，就是你稍微陪我一下，所罗门王全知全能，讲个睡前故事总不算太难。”
罗曼不知道少女为什么在姓名上这么较真，无论这具皮囊是谁，核里的灵魂才决定了自己的身份。于是他也大胆地这么问了。
“那么，到底什么才决定了你是你呢？”少女并未做出多余的表情，她只是侧身在床头柜上翻翻找找，最终摸出了一只盒子，“你……所罗门王是怎么认为的？”
“我就是我，无论作为人类的十一年还是作为所罗门的一生，以及被召唤出的英灵都是我。”刚刚他在医务室换回了白大褂，只是头发与原来相比茂盛了太多，很难再扎成一束马尾。
咕哒子打开手上的铁皮盒子，说起来这还是当年和医生一起吃糖时剩下的，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皮囊也好，灵魂也好，没有什么能证明我就是我。我是谁这是只有自己才能回答的问题。”罗曼接着说。
少女非常敷衍的“哦”了两声，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她稍稍拽了拽所罗门王那羊羔毛似的长发，示意对方往自己的方向靠过来。
罗曼顺从地靠过去，顺势坐在了柔软的床上，“我知道你不会听的，但是御主——”
“唔呣唔（别乱动）。”少女嘴里叼了些东西，含糊不清地发音，“啕呋哼打结（头发会打结）。”
“？”
“我说你别动，他们只给了你制服吧，也不知道稍微打理一下。”
于是伟大的魔术王就把双手放在膝上，端正坐在了床边，顺便聆听御主的教诲。
“到底是什么决定了我是谁？怎样证明我就是我？你的答案是什么都没有，怎样都不能。但我的答案是记忆，是人所经历的一切。我们的过去造就了我们的现在，同时导向我们的未来。”
“我不明白。”
“打个比方吧，如果你与一对双胞胎约会。周一下午她们中的某一位和你共进下午茶，她报上了姐姐的名字。周二你再见时要怎么确认周一遇见的就是姐姐呢？姓名？长相？动作？一切都是可以伪装的，你怎么能确定对方不会说谎？”
“是记忆？”
“可以这么说。不过更有趣一点的回答是时间，你和她共度的时光，这是不会骗人的。哪怕记忆被篡改，只要发生过就是确定的事情，即100％。”
“所以啊——”少女拖长了声音，“只要记忆足够，每个人都能看到他们以为的那个人。”
罗曼被她这番话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他隐隐约约觉着对方说了很重要的东西，但以他的能力并不太能理解。
他还想问，却听见对方一声轻快的“好啦”，接下来就被拖到穿衣镜前。
他那一头羊毛被对方均匀地编成了许多股小麻花辫，再一并扎了个大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少女向他张开双臂，微笑着说到，“但是欢迎回来，医生。”
这是他们再次见面后的第一个拥抱。
罗曼愣了一下并没有回抱，反而把对方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不对，应该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咕哒子？”
果然还是太刻意了吗？或者说，果然自己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
少女收了微笑，恢复了面无表情。
“告诉我吧。”罗曼试图让对方能够真实的对待自己，“就算你不认为我是罗马尼•阿基曼，不认为我是所罗门，但我依旧背负他们的职责。用你的话说，我有他们的时光，是发生过的100％。”
少女抿了抿嘴唇，依旧不肯流露太多情绪。
罗曼咬了咬牙，“咕哒子，你看着我。”
他试图用最温柔、最诱惑的声音迷惑对方，“你看我回来了，我可以帮到你的，对吧。你知道的，就像在特异点的时候，我一直做得很好。所以告诉我吧，Dr.罗曼是你永远的后援呦(・ω< )★”
“收起你那奇怪的表情！”对方终于破功，“啊啊啊啊啊啊啊，无论怎么样这令人想要痛揍一顿的气场还是无法改变的啊！”
少女深吸几口气，背过去了一会儿，再回头总算是可以称得上罗曼熟悉的某种放松表情，当然如果能忽略她泛红的眼角就更加完美了。
“医生、医生他是个混蛋！”
“是是是。”还在场的本人只能点着头附和。
“谁要他教魔术了！谁让他抢我的风头了！我七个特异点都闯过来了，谁要他来抢人头的！”少女说着说着已经泪流满面，“这个骗子，说好了去去就来。最后拿金苹果给我的时候还说什么‘交给我吧’，真是魔术师（混蛋）中的魔术师（混蛋）啊！”
罗曼挠了挠头，“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一种表达方式，但是被原话奉还还是很令人心碎啊。”
“还有说好了会让我成为最优秀的御主，结果也不验收就跑掉了，扔下那么大一个迦勒底给我。在调查团面前赔笑、应付时钟塔的问讯都不算什么。可是、可是我们要篡改日志，把一切变成可以令人接受的故事。我走过的七段兴衰，我见证过的伟业，还有他们所有人的努力都、都看不到了啊，都没有了，都没有了！”少女几乎是崩溃了，眼泪根本止不住，“可是我是Master，我不能透露一点情绪。我知道的，其实只要我稍有不愿，大家就会帮我。可是我不能让所有努力白费，我不能在拯救了这个世界之后又重新掀起一场能够毁了它的战争。我不能、我不能的。”
罗曼没有办法想出什么话来安慰女孩，于是他把对方拉进怀里，给了她再次见面后的第二个拥抱。
“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他们总是‘大人、大人’地叫着，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万能的，他们觉着我就应该去做去拯救！你知道吗，甚至有人说‘你明明能救他们的’、‘你怎么还没清扫完沦陷区’，你听听看，他们没有人知道这背后是什么，他们不知道代价有多大！没有人！不知道！”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罗曼拍拍她的后背，希望她尽快平静下来。
小姑娘哭得虽然厉害，但并没有弄出多大声响。大概哭真的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等罗曼低头看的时候她眼睛已经眯上了一半。
“你别低头！”尽管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却还记得要维持自己的形象，“这样子，就不好看了，也、不能、让民众相信我了……”
罗曼认命的把头仰回去，“我不看，不过你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玛修……盾……老师……保护……”咕哒子嘴里念叨着不连贯的词组，“一切都结束。”
唯有这五个字清晰可闻。
等罗曼想追问时，却只能听见低沉的呼吸声，再低头看的时候发现对方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算了，罗曼自我安慰，把失眠御主安慰到入睡也算是今晚的一点收获。

*改自所罗门《雅歌》

（下）

说变日更党就日更党
然而我低估了自己的脑洞
高估了自己的手速
总之应该八成可能还有个下
最后，还是那句话
梅林你个混蛋，这次不来我迦勒底就永远不要来了
我就想请你见证医生的故事啊QAQ
可他已离去，你却未曾相识